千代急忙去开玻璃门的锁,可冻僵了的手指怎么也不听使唤。
那人像是骑着马,又给人一种感觉,如同一只轻盈飞翔的白色的大鸟,渐渐地接近了。然后,看着千代,慢慢地举起了一只手……
千代吃了一惊,禁不住用左手擦了一下玻璃门。但是,变透明了的玻璃对面,没有一个人,只有一条冰雪消融的道路伸向车站。
不知为什么,千代有一种好像被骗了似的感觉,愣了老半天。
然而,第二天早上,千代又透过水汽朦胧的玻璃门,看到了同样的幻影。骑着马的人,又高又帅,那一刹那,千代的心颤抖起来了。
(他是来见我的吧?)
可急忙打开门,那里还是一个人也没有。
这样的早上连续出现了几次之后,千代的心已经成了那不可思议的影子的俘虏了。千代用自己的想像,把那个骑马的年轻人的形象完全填补起来。才过去了四五天,那人从头到脚,不,连一根根头发都是那么清楚,像画一样鲜明地呈现出来了。他既像从前到千代长大的村子里来过的马戏团中的一个技艺超群的荡秋千的小伙子,又像千代看过的第一本图画书中的王子。
一天,千代一边往浴池里添劈柴,一边悄悄地对领班的正吉老爷爷说了这事。
“每天早上,我能在玻璃门那边看到我的恋人呢!”
这一刻,千代那张被烟灰熏黑的脸,与往日不同,变得光彩照人,老爷爷不由得停住了劈柴的手。
“嗬,那是怎么一回事?”
老爷爷一边咚咚地敲打着腰,一边感兴趣地又问了一遍。然后,细细地听完了千代的讲述,他觉得那不是春天的阳气,就是霞光在作祟。但一看到千代那一脸幸福的表情,又不忍心告诉她真相,就闭上了嘴。到后来,不知不觉地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那也许是在找你住的地方哪!”
“真的?”
千代用手捂住了胸。那双眼睛里,头一次洋溢出了对意外相逢的亲人的亲昵的喜悦。
千代不是一个漂亮女孩,但她的笑脸特别可爱。看着她那天真烂漫的酒窝,正吉老爷爷突然想让千代的那个梦想变得更大、更加美丽地膨胀起来。于是,就想出来了一个孩子气十足的恶作剧般的主意。
正吉老爷爷给千代写了一封信。一封小小的情书。一封温柔而美丽的信。没有写寄信人的名字。为了做得像真的一样,正吉老爷爷还特意投到了站前的邮筒里。
老爷爷只不过是想给孤儿出身的千代编造一个亲人。仅此而已……
正吉老爷爷投到邮筒里的信,第二天早上送到了角屋。
“嗨,千代的信!
邮递员在店前面大声地叫着。
“什么?我?”
千代瞪圆了眼睛,接过信封,呆呆地站立在店的前面。她太知道了,这个世界上,连一个给自己写信的人也没有啊!不过,接过来的信封上,黑黑地写着千代的名字。千代连忙把它藏到了怀里。
这天晚上,借着阁楼窗边的一丝月光,千代读起那封信来。
是一封全是用拼音写的信。上面写了千代可爱的酒窝、昨天系上的新的红围裙。从那用字母拼写的不流畅的文字里,千代感觉到了一双关怀着自己的温暖的眼睛。
(谁呢……有人在什么地方暗中看着我呢……)
千代的脸立刻就红了。啊啊,谁呢?到底是谁呢?
年轻男人的脸,一张接一张地浮现在千代的脑海里。店里进进出出的蔬菜店的人、鱼店的人、米店的人、车站的检票员、送报纸的人,以及川流不息的形形色色的小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