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圭子!”
女孩的脸一下子扭了过来,立刻浮上来一对酒窝。比圭子要小多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可是想不到,女孩奔到窗边,直勾勾地盯着周一,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你终于来了!是骑马来的吗?还是走来的?喂、喂、喂。”
“……”
周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发不出声音了。他产生了一种感觉,仿佛自己也早就渴望着见到这个女孩,为这才活到今天似的。尽管是这么说,但周一知道现在自己正窥视着翻花鼓的世界。
可不能麻痹大意呀!要成为俘虏的!要陷进去的!……尽管自己这样告诉着自己,但那花的芬芳太甜美了,那女孩的酒窝太可爱了,周一一边想着再看一下、再看一下,还是朝窗子里看了过去。于是,女孩接着唱起了这样的歌:
“喂喂,我喜欢那个人
身上的艾蒿的味道呀,
我系着红围裙,
张开双臂跑啊跑,
一直跑到原野的尽头。”
歌还仍然持续着。唱了有三遍还是四遍了,不不,是十遍还是十二遍了。在歌声中,窗子里的女孩,不知不觉地变成了白色的小鸟。
停在翻花鼓翻出的蓝色的窗边,小鸟纵情地唱着。
彻底唱够了,小鸟又衔着线,飞走了。
“喂喂,
把它往哪搬呀?”
周一大声地冲着飞走的鸟问道。然后,他自己也想去那个小鸟住的世界了。那也许是在浓雾之中,也许是谁也没有去过的、紧闭的美丽的森林中,要不就是从前差一点就把自己吸进去的那扇不可思议的门里边……
小鸟把方才的线藏到了什么地方,又重返回来,停在了阁楼的窗边,一动不动地等着新翻出来的花样。
周一翻出来一个摇篮。小鸟高兴了,衔着它就飞走了。翻出树叶,它就啄树叶;翻出花朵,它就来衔那才开出来的蓝色的花。就这样,小鸟把所有的东西都衔走了。房子和门、船和梯子、篱笆和牵牛花。于是,周一就好像和小鸟展开了比赛似的,不停地翻出各种各样的东西。
“看呀,织布机!”
“这回是椅子。”
“嗨,饭桌。”
“柜子也要吗?”
“接下来是钢琴。”
“花篮也做好了!”
那就简直像是在搬家搬东西了。啊啊,多么生气勃勃的搬家啊!蓝色的围巾被拆得愈来愈小了,很快就只剩下一块手绢大小了,可这场比赛还在继续着。
“喂喂,我想听那个人
动听的声音,
跑去找
在山和林子的那一头,
在风的背后叫喊着的声音。”
不知不觉地,周一牢牢地记住了小鸟的歌,一起唱了起来。用鸟的声音、用鸟的语言,以及鸟的心——
于是,周一一点一点地懂了。懂得小鸟收集这么多毛线究竟要做什么了。
小鸟要搭巢。
就像织巢鸟[34]收集各种各样的材料,搭起一个花一般美丽的巢一样,这只鸟正用一条围巾那么多的蓝色的毛线,搭一个大大圆圆、像绣球花似的巢。
周一闭上了眼睛。
于是,他看见了迷雾笼罩的大森林。
森林里里直挺挺地站着一棵树。它的枝上,宛如点亮了一盏蓝色的灯一般,有个刚搭好的鸟巢。巢圆圆的,看上去仿佛是浮在空中的美丽的天体。
突然,一种强烈的无法形容的憧憬,从周一的心里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