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布鲁诺说。他还得稍微退后让开位子,好让那些女生可以摸路奇。路奇现在看起来好像一只宠物。我真的是恶魔,他说。老师只是猛点头,说:是﹗是﹗她也很激动。路奇是我们的客人,我们要帮助他习惯在这里的生活,她说。
当下课的钟声响的时候,老师从讲课桌拿出一根烟。这时发生了我们谁都没想到的事,路奇跛着脚跑到前面去,弹了一下左手的手指:因为他是左撇子。这次他把香烟点燃了。谢谢﹗老师对路奇说。老师根本没想到也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事。路奇就像西部牛仔吹冒烟的左轮手枪那样,也吹了一下手指。我们都吓了一跳。尤其是大部分的女生都很兴奋。有一些男生开始在椅子底下弹手指。这只要练习就会了,布鲁诺说。
路奇还会很多其他的事,譬如说,他可以用他的蹄像陀螺一样,站在原地转,他可以转得很快,快到我们看不见他。他还可以用手去摸荨麻而不会痛。由于学校里没有荨麻,他就在回家的路上表演给我们看。他说:只要念咒语,荨麻就伤不了你了。我们一个一个开始试,我们试了所有我们想到的咒语。我们一边念咒语一边就伸手去抓荨麻。没有用,我们的手被刺得又痛又红。或许你们没有念对咒语,路奇说,试试看“狗和地狱”那个咒语﹗我们照着做,结果这次又是很惨。甚至连那个以“巫婆心猫儿毛”起头,“蜴晰痛老鼠病”结尾的咒语也没有效。
路奇要教我们用手指打火的把戏,但是用我们受伤的手指根本就别想。只有克拉拉有一次打出一点点小火花,也许是因为她也是左撇子的关系。
路奇住在村子外围一个废弃的谷仓里,在谷仓上头他用干草还有木屑筑了一个窝,要上去还得爬上梯子。在谷仓的门上钉着两张猫皮,我们猜想,路奇一定是抓到什么吃什么。
我们都很喜欢跟路奇玩,除了得回家吃饭睡觉之外,布鲁诺、克拉拉、苏珊娜、还有我,几乎都跟他在一起。我们不和他一起做家庭作业,因为他不做家庭作业。什么家庭作业?有一次他问。他一边眨眼睛,就好像沙子掉进眼睛里。我们的游戏他觉得很好玩。有时候他也会要我们稍微修改一下规则,就像跳房子的游戏,我们不画天堂,因为路奇不想去那里,我们只好在天堂的地方写上地狱。
路奇非常向往地狱,但是他从来不说清楚那里到底是什么。有一天晚上,在他的谷仓里我们围坐在火堆旁边,他才告诉我们,为什么他到这里来。他是来我们村子见习的,他必须学会鼓励我们捣蛋恶作剧,只要我们恶作剧一千次,他的见习就结束了,那他就可以回地狱了。每一个恶作剧,他都用钉子在他的蹄上画一道凹痕记下,这样他才不会忘记。
听完路奇的话,苏珊娜问:现在我们有多少了?现在有两百五十,路奇回答。那你暂时还不会离开我们,我说。
现在我们当然很注意他们什么时候画凹痕做记号。有一次我在上课的时候点燃一根鞋带,路奇正从他的袋子里拿出钉子,准备在蹄上画凹痕。我制止了他,因为每个人都应该知道,烧一根鞋带不会把人呛得咳嗽,甚至连真正的焦味都没有,这不算恶作剧。把钉子收起来﹗我故意大声地说,让每个人都听到。路奇真的把钉子收起来了。
在回家的路上,布鲁诺问路奇:如果你真的收集到一千个恶作剧,你会怎么办?我的意思是说,你会往哪个方向消失?
我们有自己的方向,而且只有唯一的一个,路奇说,一边垂直指着街道。就在这下面?布鲁诺问。路奇回答:这里或是那里,到处都是,你绝不会走错路,不管你是在哪里,在美国也好,在拉布兰也好,或是在土耳其,你永远站在地狱上面。
到处都是?布鲁诺害怕地重复着这句话。克拉拉这时候说:你的头顶上也到处是天堂。
路奇听了,很怀疑地抬头看着天空。是啊﹗这个我倒是没想到,他说。
同一天,布鲁诺开始在他家院子的土地上挖洞,他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有地狱。他说:如果真的到处都有地狱,我就挖地上最软的地方试试看。一个星期之后,他挖的坑已经深到一个人没办法把土弄出来,我们站在坑洞四周的土堆上,用绳子帮他把装满土的桶拉上来。你感觉到什么了吗?我们不时有人问。有一次布鲁诺终于回答:好像,我觉得脚底下热热的,而且有一股奇怪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