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明了一些新的方法来表示她的计算结果。她会以竖起拇指像是要搭便车的方式来表达千位数;以手指向下来表示百位数;然后再以亮出所有的手指来代表十位数。因此,只要开始数数儿,小妹就会显得兴致勃勃。
如果是像往常一样,她根本用不到百位或千位数字的记号,但如果是数瓦片,那可就大不相同了。比如最靠近我们这儿的瓦片一共有一百三十二片,她就会将一根手指向下表示一百,接着亮出三根手指代表三十,最后才以另外两根手指表示二,然后,直到我正确地念出一百三十二的数字以后,她才会停止动作。当我们将每一部分的瓦片都加起来,计算出一千六百一十一块瓦片的数字时,她的脸上便绽放出胜利的笑容,因为她又可以用到代表千位数的记号了。
她会急急地伸出大拇指来表示一千,将两只手中的六根手指向下代表六百,然后以连续两次亮出一根手指的方式来表明十一,直到我完全念出正确的数字以后才停止。就这样,小妹到最后总是忍不住呵呵大笑起来,因为她比划的速度极快,要赶上实在很不容易,她也因此不必开口说一个字。
我们一起数着这附近一共有多少个绿色、灰色、棕色或红色的屋顶,在数的过程中,我们才发现,原来大多数的人对于屋顶颜色都有着相同的偏好,几乎清一色是绿的,就我们计算的结果,一共是一百零二间。
此外,你也会很惊讶地发现,在派蒂姨妈所住的这条死巷里,竟然出现如此多的“11路车”在这里穿梭停留。你一定想象得到,绝大多数的人,看起来就像是在观察候鸟的模样,其中有些人还挂着一副双筒望远镜。他们注目的焦点当然是我和小妹喽。
如果派蒂姨妈在这个时候出来,她一定会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有两个人整个早上都坐在她家的屋顶上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她可能只会仰起头来,一如平常地问我们晚餐要吃青豆还是胡萝卜。这实在很有趣。
当莉丝来的时候,派蒂姨妈还待在屋里。莉丝从马路前成排的树阴下走出来,她没有一直注视着我,只是微微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然后便径自穿过街道走了过来。她站在下面,偏过直射的阳光,仰头看着我。
“要是我敢这么做的话,我妈妈一定会活生生地扒了我的皮。”莉丝说。
我不知道该如何响应,不过听见她以这种责骂的口气跟我说话,倒是让我大吃一惊。
“你派蒂姨妈担心死了,她打电话给我妈妈,请她帮忙想想办法。”
“派蒂姨妈,”虽然不会有其他可能了,我还是这么说,“打电话给***妈?”
“我妈妈要她打电话给***妈,可是她不肯。”
“***妈还说了些什么?”
莉丝一脸严肃地说:“如果下大雨的话,你们就会下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因为这句话而笑了起来,不一会儿,莉丝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我要去买牛奶了,”她说,“我可是不鼓励你在那里继续待下去。”
“我知道。”
她转过头,语调哀伤地说:“我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为你的派蒂姨妈感到这么悲哀。”
我和小妹一直目送着她,直到她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之外。不知怎么的,莉丝让我对派蒂姨妈产生厌恶感。她尝试过,我知道她尝试过,事实上,派蒂姨妈比其他人更努力地在尝试。我不知道自己爬到这里来究竟是想要达到什么目的,我猜派蒂姨妈一定认为我是故意要气她,让她生气,或许莉丝也这么想。但我不是,虽然真正的原因我自己也说不上来,不过我就是想到这里来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