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日子,吹手喇叭的用花轿娶了来。那真是太太样的啦,洗脸梳头,都要丫环动手,有一点不随心,连骂带打。长生起先几次还看不惯,以后就不拿着当回事了。
有一次,长生从坡里回来,她把嘴一噘说:"别进屋来,那一身泥土气,凭着福不享,为什么不把存下的银子多置些地?"
长生朝着她瞪了一下眼,心里想也是,我有的是银子嘛,坐吃尽穿也足够啦。
他真的又去置了许多地,买上了使唤人,学起地主的派头来了。性情也变得越来越凶,末了打骂手下人也成了家常便饭啦。
在这期间,他也有了孩子咧,大孩子七八岁了。
这天,大孩子在湾边上耍,忽然不见了。一连三天,又撒帖子,又派人找,闹了个翻天覆地,音信也没打听着点。
那晚上,孩子忽然欢欢喜喜地跑来家了。
一进门就对长生和家里的人说开了,他说他在湾边怎样耍着、耍着,从湾里出来了一个穿白衣裳的媳妇,把他领了进去。他说着把头一偏,十分得意地对长生道:"爹,湾底下一点水没有呀,地也是白的,房子也是白的。
那个媳妇真好哇,领着我玩,给我吃的,她叫我对爹说:'不要忘了本啊!'"
长生这阵过惯了那个作威作福、袖手不动的日子,他已不愿和从前一样地劳动了,弄起事来,也想着压量人①,不这个样,就觉得不舒服,他把银娘娘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过了不几天,孩子又不见了。这次回来说:"爹!银娘娘对你生了气啦。"
长生听了,心里害了怕,惹得银娘娘生了气,那可不是玩的,他知道银娘娘能使穷人变富,也能使富人变穷。
他老婆却把指头指着他脑门子说:"你心眼就笨煞啦,去买上几百车石灰,倒进湾里去,一下子就把她烧死了,也犯不上这样提心吊胆的。"
长生真的听了老婆的话,买了很多的石灰,亲自在湾边上,看着,吩咐着把石灰一齐向水里倒去。
① 压量人:就是压迫人的意思。
石灰着了水,咕咕隆隆地翻起白泡,眼见得湾水变浑了。忽然哗哗地一声,从湾当央升起了一阵白烟,向西南飘去了。
长生吓的脸皮蜡黄,可是从那以后,湾里什么动静也没有 了。
越住长生的胆子越大,他用上千两的银子,给自己买了一个功名,戴了顶子帽晃了起来。这遍方的人,躲他跟躲蝎子一样了。这样过了些日子,巡抚大人要打这路过,凡有点功名的,都要进城去迎接,长生也坐上轿子去了。
长生为了巴结巡抚,当然先送上一份厚礼去,又请巡抚到自己家来吃喝,总算赏脸,巡抚打道开路的来了。
长生接进了大厅,摆起酒席,喝得半醉的时候,突然从外面走进了一个女人来,穿着雪白的衣裳,雪白的裙子,头顶上戴着一枝大红花,打巡抚身旁,轻飘飘地出了厅房的后门,向后院里走去了。
巡抚还直愣愣地瞪着眼望,长生以为巡抚累了,忙说:"请大老爷休歇吧!"
巡抚才如梦初醒地问道:"刚才过去的那个穿白衣裳、戴红花的闺女,是你的什么人呀?"
长生惊得好像提到半空里一样,因为他并没有见着她呀。
巡抚却以为他假装不回答他,拍着桌子,发了火。
长生知道只要拿出银子,巡抚就不会生气了。他连忙到后面银框里去取,开开一看,里面却是空空的,急得他围着银柜,直打转转。前面人忽然嚷了起来,原来大厅着了火啦。风也刮起来了,怎么救也救不灭,一直的把前前后后的房子都烧净了。
巡抚好歹的从火里逃了出来,他是不能罢手的,叫人把长生一条小绳牵了去,判了个有意伤害上司的罪名,下到车里去了。土地也卖了个一干二净才把他赎了出来。
那样的老婆是不会和他一块儿受穷的,长生又变成穷光棍了。